服装网时装设计师JohnGalliano谈中国元素具有不可置信的美

本届MET Gala的主题为“中国：镜花水月”，因而Vogue US采访了经常取材中国文化的设计师John Galliano，让我们来透过这次访谈看看他眼中的中国是什么样的。

Andrew Bolton：相比起其他出现在这本目录和这次展出当中的设计师，你找到了中国作为你作品的经常灵感来源之一，那是什么最开始让你对中国感兴趣的呢？

John Galliano：我对中国的文化十分着迷。现在回想起来，我之所以这么着迷于中国文化的原因大概是我对它了解甚少。在我拜访中国之前，好莱坞电影中所传递出的那种迷幻危险且神秘的气息吸引我去了解。很久之后，我通过了各种研究——绘画，文学，建筑等等——对真实的中国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我的设计总是建立在深入研究之上的，我也喜欢为每一个系列做一本剪贴簿，上面贴满了我当时所想的图画与信息。然而，没错，我对中国最开始的兴趣就是来自于电影里面呈现出的浪漫又迷人的画面。

B：设计师们经常是通过电影来观察中国的，而这也是这次中国：镜花水月展览的主题之一。三四十年代的好莱坞电影——尤其是黄柳霜出演的那些——一直都是设计师们的中国元素灵感来源之一。

G：黄柳霜的形象是我的剪贴簿上经常出现的对象。她身上的魅惑和神秘是十分强有力且吸引人的。

B:黄柳霜似乎是你1993年春夏系列”Olivia the Filibuster”的灵感来源。这个系列里面有几件裙子就是由旗袍改良而来的。而有些有着盘龙图案的衣服则让我想起了黄柳霜在《石灰屋布鲁斯》里面的一条裙子。

G：当然啦，她就是那个系列的灵感来源之一。裙子的面料就像是甘草糖一样——十分黑也十分的闪亮。有些裙子则故意在臀部附近裂了个口，因此当姑娘们穿着裙子走路的时候，那个地方的开口就会一闭一合露出裙摆下面的肉体，就像是在眨眼睛一样。

Shalom Harlow in John Galliano Spring Summer 1993 by Ellen von Unwerth for Vogue Paris

B：你为Dior做的第一个高定系列（1997年春夏高定）中有两条以中国出口的披肩为灵感的裙子，一条粉红色的一条则是茶色的。粉红色的那件让我想起黄柳霜在一张罕见的手工上色的照片上穿的裙子。

G：是的，那张照片也是我在制作时的参考。我一直都十分喜欢中国的披肩，精细的流苏和独特的刺绣让我十分着迷。Nicole Kidman在1997年的奥斯卡上穿了茶色的那条。那也是第一次一个女演员身穿这么一条重要的裙子去奥斯卡。那一身茶色看起来像是一个十分大胆勇敢的立场声明。

Christian Dior by John Galliano Spring Summer 1997 Haute Couture

B：你就像是时尚界的安徒生（不断地把不同元素编进自己的故事当中）。在Dior 1997年的秋冬成衣系列当中，你笔下的主人公似乎回到了三十年代的上海。

G：那个系列的灵感来自中国的招贴画以及三十年代上海的台历女郎。我还找到了一些香烟、花露水以及其他美容产品的精美的广告海报，在广告中美人们都穿着十分合身的旗袍。这些东西都给人无限的灵感。

Christian Dior by John Galliano Fall Winter 1997 Ready-to-Wear

B：这个系列里面有些裙子是受旗袍的启发。通常来说，旗袍的开叉都是直着剪裁成的的，而你却将它斜着剪裁。

G：旗袍已经很性感了，但我希望能够通过这种剪裁方式能够更加突出它的性感之处，同时也能更好突出女性身材的曲线。同时我也放大了有些旗袍会在膝盖处自然形成褶皱的效果。我在那个系列所选用的面料精美绝伦：织锦，嵌入蕾丝的丝绸，用作制作男士领带和领结的重磅真丝。

B：这个系列的展出与香港回归在同一年。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G：我对这件事情十分关心，所以是的。

Nicole Kidman wears Christian Dior by John Galliano spring summer haute coutuer at Academy Awards

B：我这么问的原因是因为在你系列当中呈现出来的东西似乎比起受政治影响更多的是受你个人兴趣的影响。比如Dior 1998年的秋冬高级定制”A Voyage on the Diorient Express”，就是你关于自我启示的一个尝试。其中有一条裙子让我想起黄柳霜在一张照片中穿过的由中国传统裙子改成的女士衬衣。

G：那条裙子事实上是受德国文艺复兴画家Lucas Cranach the Elder的肖像画的影响，从廓形和刺绣的位置就可以知道。但是呢，我搭配这条裙子的珠宝确实是受苗家的影响的。

“A Voyage on the Diorient Express”Christian Dior by John Galliano Fall Winter Haute Couture

B：这个系列（1998年秋冬高定）将历史主义与东方学者的考据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不过很显然中国只是这个系列灵感的很小一个部分，但在Dior 1999年春夏成衣系列当中中国似乎是整个系列创作的主要动机。

G：是的，至少这个系列前半部分的灵感是来自于中国。我当时正在看中国的军队服装，看这些服装的颜色以及上面金色的亮片。这个系列当中的元素如红色的火炬，细小的红珠以及丝绸做的臂章，都是出自于毛泽东年轻的信徒红卫兵的制服上面。

Christian Dior by John GallianoSpring Summer 1999 Ready-to-Wear

B:这些灵感的出处十分好认，不过那些褶皱的处理是出自于哪里呢？

G：这些出自于Mariano Fortuny的作品，这些褶皱也是由最轻磅的真丝做成的。

B：我觉得毛泽东不会赞同你在系列中对红卫兵制服的改造的。不过，我觉得他会喜欢你受蒙古（族）影响的那个系列（Dior 2002春夏高定系列）。

G：那个系列是我们经历一次奇幻的绕俄罗斯之旅的结果。同时我们也花费了十天去做研究和调查。

B：你们在俄罗斯的旅行有乘火车在西伯利亚大铁路上采风吗？

G：没有，我们是背包游的。我们当时希望去体验一个原汁原味的俄罗斯。那次旅行着实让我大开眼界。我们去了剧院，芭蕾舞学校以及民族博物馆。在这些地方的档案馆内，我们看到了许多许多惊艳华丽的服饰。其中蒙古族服饰可以说是惊为天人，服饰层层叠叠布满刺绣。有些衣服甚至有七层。这些给我这个系列当中的一些服装以灵感。

Christian Dior by John GallianoSpring Summer 2002 Haute Couture

B：你对你设计的系列的处理就像是一个人种志学者一样。你之前常常说旅行是你创作过程中的关键一步。那么你第一次去中国是什么时候以及你对中国的第一印象又是什么？

G：我第一次拜访中国是在2002年。每每当我旅行的时候，一开始我都通过体验街头巷尾的普通百姓生活来感受其文化。那次旅行大概有三个星期，因此我有足够的时间让我沉浸在中国的文化氛围当中，同时我也被中国的文化惊到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且能给人无限灵感促使我想了解更多。尤其是中国的各式各样的色彩，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夜上海沉浸在红色灯笼投射出来的灯光之下，而北京，灰蒙蒙的天空中一轮橘色的太阳照射在绿蓝相间的砖瓦房顶之上，给人一种不可置信的美。 同时在中国，新旧的对比也是十分惊人的。上海是一个十分现代的大都市，但同时在二十分钟之内你也可以置身乡村。我们坐在我的货车当中听着民国时期的歌曲离开了上海，行驶在一片似乎千百年来都没未曾改变过的土地之上。在农田里妇女们穿着最为惊艳的衣服在耕地——这些衣服既是极度真实的又是极度不真实的。你会因为这其中一段旅途被震撼到以至于当你回到家时脑海中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

B：那么什么在你脑海里面浮现出来了呢？

G：这个嘛，具体的例子就是我为Dior做的2003年春夏高定系列。从某种程度上这个系列的灵感起源于我与宋女士的会面。你知道宋女士吗?她是Pierre Cardin的生意伙伴。宋女士在我们的中国之旅中给予我们照料。她将我们介绍给了来自少林寺的僧人们。他们的戒律清规让我十分有感触。我对他们说：“我想冥想，我也尝试过去冥想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清空我的思想。”他们过问了我的创作过程，我也向他们解释了一切。他们对我说“你不需要看得更远了。你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达到冥想的境界了。”这使我恍然大悟——我的创作过程便是我的冥想。房子可能有被烧毁的危险但我却全然不知只是因为我太专注于我的作品了。

Christian Dior by John GallianoSpring Summer 2003 Haute Couture

B：创作显然是一种冥想。然而，你的2003年春夏高定系列却有点让人难以破解。我在系列当中看到了和中国文化影响一样多的日本文化影响。

G：我的中国之旅同时也延伸到了日本，所以这个系列是两种文化的结合体。但最终这只是一种幻象。我从来没有以照本宣科或虔诚的重塑某样事物为创作的出发点。事实上，在一趟旅程当中拜访这两个国家是有好处的。我觉得你可以从这个系列的材质、轮廓以及数量上可以看出这种自由的思想。

B：这个系列的材质很日式，同时轮廓又像是中式的。

G：没错，这个系列的轮廓和色彩是受中国戏曲服饰的影响。我在中国看过了京剧也看了表演的后台，在后台我亲眼看见了一台京剧的准备过程。这个准备过程是难以置信的，它的传统习俗，庆祝仪式以及戏服的穿戴方法都让人惊奇。我们用相机记录下了一切事情，尽管我并没有听懂京剧的一句话，但是这趟旅程绝对让人记忆犹新。

Masion Martin MargielaFall Winter 2013 Ready-to-Wear

B：Masion Martin Maegiela2013年秋冬系列”Artisanal”中有两套服装是从中国戏曲服饰改造而来的。而工作室又在2014年春夏的”Artisanal”系列当中展现了一件对十九世纪的中国外套再利用的服装。

G：没错。循环利用、重新创造、解构重塑、离题十万八千里，无论怎么形容这种行为，它都是Margiela这个品牌DNA的一部分。这也是我的DNA的一部分，这就是我离不开的氧气，促使我变得更加富有创造力，同时也是我剪裁方式和褶皱处理方式的灵感。

B：你为Dior做的2005秋冬高定系列有几套衣服初看就像是极度解构的研究成果一样。但事实上他们是塑造高级定制上的成果——制作过程中的礼服样式。

G：让高级定制区别于成衣的一点就是手工艺人的工艺以及对细节的精益求精。在高定里面一切皆有可能，甚至想象中的事物会在现实中变得更加美丽。通过那些裙子我希望展现裙子上褶皱的魔力，一块一块的布料是怎么做成精美的礼服的，以及其他礼服在创作过程中的状态。我们那时制作了许多“透视”的面料，用薄纱来制作这样你就可以透过薄纱看到并理解裙子里面的层次的结构。这些裙子表现了在裙子制作过程的定格。重新回头看看，这个系列真的十分的Masion Martin Margiela。

Christian Dior by John GallianoFall Winter 2005 Haute Couture

B：是的，你和Margiela有着共同的设计理念。当我听到你被任命为Masion Margiela的创意总监的时候，我感觉这是某一程度上的回归。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Margiela总是戳中我的神经是因为他是一个非叙事性的设计师。而你则是我见过的最会讲故事的设计师。

G：在Margiela设计的每一个系列当中绝对有一条故事主线。有的时候也许这个故事主线不是那种显而易见容易读懂的，但是系列当中确实有一条暗中的故事线。我曾浏览过他将自己系列放在一起的宝丽来照片，照片中充满了情感。他是用情感来诠释自己的系列，就像是情感的对话一样。

Masion Martin MargielaSpring Summer 2014 Ready-to-Wear

B：有趣。Margiela常常被定义为一个纯粹理性的设计师。

G：是的，但是在他的作品当中又充满着诗意。因为有很多他在设计中的革新都成为了时尚领土、时尚语言的一部分，人们都已经忘了他是有多么的激进以及革命性。他的许多点子在某种程度上彻底的改变了时尚运行的轨道。

Masion Margiela by John GallianoFall Winter 2015 Ready-to-Wear

B：你对今后Masion Margiela的发展方向有什么想法吗？

G：我会继续从其他文化比如中国当中寻找灵感，同时也会从历史当中找到闪光点。拼贴与堆砌是我和Margiela作品的共同定义。(接管Masion Margiela这件事)对我和对Masion Margiela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旅程，我将这件事看做是对我的根源的复兴，发现以及回归的过程。我想在我将来的作品会有一种全新的真实性以及一种全新的情绪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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